情书
走灰/
1.
“喂喂，阿走？”
“阿走？”
“我说！阿走啊！！”
藏原猛然间震了一下，像是从梦里缓过神来，可能是出于对走神的抱歉，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抹了把鼻尖，一边不断地点头，喉咙里发着嗯嗯的回应，示意自己还在这里没错。
“怎么了吗？”
“倒是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加饭而已。”城次托着头盯着眼神迷茫的藏原走，内心的疑惑完全没有加以掩饰地就堆在了脸上，“你最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感觉怪怪的——”
“嗯…是在考虑新成员训练计划的制定，没怎么睡好。”
藏原的视线漂移到了桌角那块有钥匙划痕的地方，他刚才走神太久，盘坐着的脚有些麻——虽然青竹庄已经改成了新的田径社宿舍，但还是采用了和式的布置，除了不会再漏水，头顶不会有吱嘎吱嘎的响声，楼梯不会用力跳几次就烂掉，剩下的都和青竹以前差不了多少——藏原把腿收起来，换了个坐姿。
王子从漫画里抬头看了阿走一眼，没多说什么。
——“小池君，是在说谎吧？！”漫画里的女主角倒是在下一页里配合地展现了王子的心声。
神童带着新来的社员出去采购了，穆萨这个时间段还有排课，也幸好剩下的是双胞胎这两个蠢蛋，一般来说除非是非常明显的举动，否则指望这两个家伙通过细节来看透一个人的心理变化是不可能的。
——“才不是，我是真心爱着加奈的啊！”
什么啊？难道我看错了吗？王子心里暗自吐槽。他再次看向阿走，那家伙开了罐酒，正一声不吭地剥着豆子和花生，王子便顺手从盘子里拿走两颗，拿漫画前不忘先擦一把手。
“说起来，城太去哪里了啊？”
“是又拉肚子了吧，最近好像肠胃不太妙。”城次说着摸了摸腹部，总觉得也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出了问题。
“你们两个，最近是那个，菜叶妹的料理吃太多了吗？”虽然王子自己的味觉没多大感受，不过自从上次见证除了他和阿走之外的人都哭喊着敲打厕所的场面，他大概可以理解杀伤力在哪种程度，“还不考虑恋爱吗？和她。你们拖了很久了吧？”
“我没有吃很多呀，老哥吃的比较多，他一点，一点都不能拒绝哦？”城次也想去拿阿走盘子里的毛豆，不过被阿走预料到了行动，在对方扑过来的前几秒他就一把抓起来全塞进嘴里了，留下城次一个不断推搡藏原走说他偏心又小气。
“而且自从跑了箱根之后，还有挺多小姑娘来打听我们的，城太那家伙都收到两封情书了，太可恶了。”
城次又拿了罐啤酒，感觉这个话题正挑在了他的兴头上，就算没喝多少都有些昏热昏热的。
“我看你们这就是被女生喜欢后，开始轻飘飘了吧！”
这句话本来应该是王子要说的，结果被阿走抢在前面。
“什么呀？阿走！你在吃醋吗？”
“开玩笑！”
“好了好了，菜叶妹自己不也心里还在纠结吗，目前你们说了也不算全数。”
打开门的是神童，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放到桌上，捡来一块不小心被城次踢开的坐垫坐下，“不过都这个年代了…情书的话总觉得多少有点老套。”他把手伸进袋子摸了摸，拿出一个蜜柑剥开，一半给了阿走，一半给了城次，两个人便收敛了下去。
“一年生自己说要再加练一会儿，如果太久了我就打电话喊他们回来，王子要吃蜜柑吗？”
神童拿着蜜柑想递给王子，却发现王子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对平时没什么精神的眼睛此时此刻就像能发射出激光贯穿神童一样。
“不行！”他严肃地拔高音调喊了一声。
“王子不吃的话给我吃噢。”城次伸出了手。
“就算再老套，情书也是恋爱作品里很重要的环节！是精髓！是不可以被玷污的至洁！”
“…合着是想说这个啊，我还以为我说错什么话了。”城次一边嚼着蜜柑一边嘟囔，说话的同时不小心把籽咬碎了。
“女孩子含蓄但是快满溢出来的感情，全部用文字呈现在小小一张纸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靠一笔一划来告诉对方！这不是很美妙吗！”王子一拍桌想站起来——可惜腿也麻掉了，才起了一半就摔了回去，然后迅速开始为自己两秒前的激动道歉。
“这倒也是，总觉得在短讯上直接说‘我喜欢你’显得很随便，而且搞不清对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电视剧里有很多这样的误会桥段呢。”
告白感情吗？
阿走愣住了，看着碟子里的花生屑，豆壳，和橘子籽。他的左手搭在腿上，右手垂在一旁，指尖触碰到了榻榻米。
一年前，这个位置坐的是清濑灰二，就算他们两个在饭桌上没有很多对话，灰二哥也确确实实坐在这里，他的身旁。
“喂喂？阿走？”
“这家伙，怎么又开始发呆啦！”
2.
要说藏原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自己对于清濑的感情的，要追溯到清濑刚找好新居，搬离青竹的一个月之后，在某一个雨天。
春天的雨总是绵密而多愁善感。
阿走坐在窗旁，水珠一串一串挂在玻璃上，又被下一秒落下的雨覆盖住，外面有野猫和鸟的叫声，尼拉也跟着在叫。窗户倒映着他那张脸，盯久了却觉得它在发生变化——阿走感觉自己看到了灰二哥——他甩了甩头，玻璃里还是藏原走。
自从清濑搬离，他经常会想起对方，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物，都能让他联想起清濑灰二的影子，比如神童亲戚从老家寄来的一箱子蔬菜，或者是道路旁新开的野花，商店里款式和清濑那件运动服很像的外套，看起来像是清濑会喜欢的书，还有眼前的雨，还有很多东西。
这样的思念会不会频率太高了？藏原走自己也搞不懂。
好比他是十个人里最晚意识到自己对菜叶妹有好感的人一样。
几乎没有多加犹豫的，藏原走在雨没下完前就选择了放任自己的情感，如果想要想灰二哥的话，那就去想——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完全没有意识到情感的容器是有限的，而他对于灰二的那一份已经快要装到瓶口。
“听说灰二哥下个礼拜要回来做一桌吃的慰问我们。”王子翻了一页漫画，随着纸张拨动的声响，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藏原走说到，“啊这个，你觉得好看吗？”
当年他为了了解王子才去找王子借了漫画，没想到现在变成了阿走打发时间的消遣之一，无论如何，这个总比麻将和柏青哥好一点。
藏原没有抬头，只是回了一句好看，感觉看完人都热起来了。这倒不是敷衍，反而是他自己的心里话，他实在不擅长像做文学理解那样发表很大的一串感想，王子可以谅解他这点。
不过王子注意到了接下来连着五分钟身旁没有传来翻页的声响，他啧了一声，倾斜过身体把头靠在书柜上。
“真是的…加奈也太别扭了。”
“……”
“虽然设定和剧情都有点老套，我感觉还是可以算恋爱类里的良作…你就不要每天捧着运动题材和Onepiece了，等我看完最后一章借给你吧？”
“还真是和老乌龟一样，阿走。”
“…灰二哥真的要回来吗？”
那他为什么完全没有跟我说一声！王子却已经知道了？藏原微微抿了下双唇，脑子里暂时是装不下什么加奈、小池、Onepiece的。哪怕路飞现在出现在他眼前大喊“你，跟我一起出行吧！”他都会回答“再给我等一等！”
“嗯，阿雪和尼古会一起，King哥刚确定下工作，希望他有空。啊——好想和大家再一起放一次烟花啊。”
3.
4月7日，藏原走结束了傍晚的加练，独自回到青竹的时候，来迎接他的是清濑灰二。
清濑应该是在带着尼拉遛弯，尼拉一如既往隔很远就注意到了阿走，然后开始兴奋地转圈狂吠，与之相映衬的是清濑的微笑，他依旧穿着那件绿色格子羽织，阿走曾腹诽过跟不知道哪来的老头子一样。
“欢迎回来，阿走。”清濑走在他前面一点，牵着尼拉，好像还跟一年前一样，每一天每一天都住在这里。
要说欢迎回来的，难道不是我吗？
“灰二哥。”
他们一起踏进了新的青竹，背后是五点钟的余晖。
尼古和阿雪中午就到了，两个人正坐在饭桌旁，还是原来的老位置，并且左一句右一句的拌嘴，类似于“你这不是又在抽烟吗？”还有“你这不是还一直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场所吗？”城太可能是担心这两个家伙的唾沫飞到自己脸上，于是捧着漫画顺势躺下滚了两圈到另一个角落去，结果被城次精准地踢到了屁股。
“哟，你来了呀？”神童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解下围兜和手里的锅铲一起递给灰二，“那接下来就交给老前辈了，我去联系一下穆萨和路上的King哥。”
阿走一脚跨过城太跟着清濑走了进去，习惯性给他打下手。虽然他只会做点洗菜，削皮，捣蒜泥这样的小工作——现在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和灰二哥叙旧的好时机。
但藏原走一句话都说不出。
想说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变得一团乱，像被尼拉抓烂的一团毛线一样绕在自己脑子里，无论用什么样的开场白都不对，都显得很刻意，他此时此刻恨及了自己的交际水平，巴不得立刻倒两瓶润滑油到已经生锈的语言系统里去——你太差劲了！藏原！
最终还是由清濑开的话头，他当然知道阿走想和他讲话，只是他想看看阿走要挣扎到什么时候才能想好开场白而已。直到第二个菜快要做好，阿走仍旧维持一副抿着唇，眉头锁住的样子，清濑才放弃了勉强阿走。
他一年以来完全没有变啊，清濑想。
结果到所有的菜准备完毕，阿走也只问了几句家常，剩下大多数还是跟跑步和训练有关的事。无论是什么，清濑都有一句一句好好回应他，但藏原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倒出来，全部堵在喉咙里让他感到难过——可我究竟还有什么是没说的，是可以说的？
接下来就是在城次敲着桌子的声音下开饭，像藏原第一天来到青竹那样，所有人咋咋呼呼地拉响了礼花筒，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阿走也跟着一起拉了礼花。楼下尼拉叫了两声，清濑学做了几个新的菜，各自说了点各自的遭遇，还有讨论新来的一年生的八卦，神童中途接了一个女朋友的来电，宴会到一半会换一轮酒，大家一起玩猜谜和赌酒，输的人负责去剥坚果和豆子，是大部分会被当事人偷吃掉。
然后穆萨和尼古出门，把烟花买回来了。
他们走到楼下抬起头，红色，黄色，绿色的烟火相继绽放在夜幕里，阿走看了一眼清濑，他的眼里流光溢彩。
4.
致灰二哥：
很抱歉，突然给你写信，我是之前听到神童和王子聊天，才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认识灰二哥已经快要两年了，如果那个晚上，灰二哥没有骑着车过来追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谢谢灰二哥。
自从灰二哥搬走之后，我就一直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不太会说话，才觉得书信是不错的表达方式。春天刚至，还有些寒冷，灰二哥有多穿衣服吗，你的腿应该还没有多好，需要好好保养。最近外面在下雨，我听着雨声，经常会想起灰二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一直感到闷热，我到底是
（字写得很工整，纸已经被揉皱，接下来是几句被反复划掉，涂黑的文字，再往后信纸的主人便没有写下去了）
以上，是清濑灰二在4月7日的夜晚，在阿走房间里发现的，本该给他的东西。由于新宿舍的房间没有多余，清濑尼古他们都得和老成员挤一挤。那晚有些潮湿，清濑的小腿发痛，他便晚睡了。他在阿走的书桌前发现了这张被压在一堆专业书下的废纸。
而现在，清濑坐在早上八点半，第一波高峰已经过去，没什么人的电车上，看着这张纸发出了闷笑。电车的报站他听得心不在焉，四月份的风透过窗缝吹到了他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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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了一个下午磨蹭完了，写得很慢很慢…到中间那段的时候已经干涸了还跑去洗了个澡，幸好最后状态稍微恢复了一点。看了一遍完全没有自己写之前预计的好吃，有点痛苦。不过把自己想看很久的情书梗实装了，所以还是发一下。希望各位没有太嫌弃T^T